传统色彩哲学与西方有何不同?

话题来源: 环球快讯 | 国宝画重点丨五色成韵!从文物中看东方色彩之美

看完南京博物院“万相”展览的报道,那些沉淀在器物上的天青、朱砂与赭石,确实让人着迷。但更让我好奇的是,我们这套源远流长的色彩哲学,和西方主导的色彩体系相比,骨子里究竟有哪些不同?这恐怕不仅仅是“青”和“blue”字面翻译那么简单。简单来说,西方的色彩观更像是一门“科学”,而我们的传统色彩,则更像是一部“诗学”。

从“物理波长”到“文化意象”

你看,西方色彩理论的基石,无论是牛顿用三棱镜分解出的光谱,还是后来蒙塞尔、奥斯特瓦尔德建立的色相、明度、纯度体系,核心都是在量化。它是一种客观的、可测量的物理属性,追求的是普适性和标准化。红色就是波长大约625-740纳米的光,全世界都一样。但我们的“赤”呢?它固然包含那个波长,但更承载着“周人尚赤”的礼制、朱门贵族的等级、乃至血液里的生命与激情。展览里那些朱漆器、赤色官袍,颜色本身就在“说话”,讲述着超越视觉的信息。

这背后其实是两种不同的认知世界的方式。西方传统倾向于主客二分,把色彩作为客体对象来研究;而我们更讲究“天人合一”,色彩是联通自然、社会与个人情感的媒介。所以古人会说“青,生也,象物生时色也”,把色彩和生命的萌发状态直接挂钩。这种联想,在西方色彩科学里是找不到的。

“五色体系”与“三原色”的思维分野

另一个根本区别,在于色彩体系的构建逻辑。西方现代色彩理论的基础是“三原色”(红、黄、蓝或红、绿、蓝),这是一个基于光学混合或颜料混合的、功能性的模型,目的是通过有限的基色混合出无限可能。它的思维是分析性和构造性的。

而我们的“五色体系”(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),其源头可以追溯到先秦的“五行学说”(木、火、土、金、水)。这五种颜色被赋予了哲学、伦理乃至政治的内涵,它们对应着方位、季节、德行,构成一个解释宇宙和社会的庞大象征系统。比如“黄为土色,位居中央”,所以成为尊贵的帝王之色。这个体系是象征性和关系性的,它首先关心的不是怎么调出更多颜色,而是颜色在文化网络中的位置和意义。正色、间色、复色的划分,本身就带有尊卑礼序的烙印,这跟西方色彩理论的价值中立截然不同。

你去看展览中那些瓷器,比如“素三彩”,为何叫“素”?因为它以黄、绿、紫等色为主,不用艳丽的红色,这种配色选择背后就有其特定的审美意趣和礼仪考量,不完全是为了视觉好看。

应用上的“随类赋彩”与“科学再现”

这种哲学差异直接影响了艺术实践。西方绘画,尤其是文艺复兴以降,追求的是“科学再现”,色彩要符合光影、透视的物理规律,忠实于肉眼所见。印象派更是把色彩的光学分析推向了极致。

反观我们的传统绘画和工艺,更强调“随类赋彩”。这个“类”,不是物体的固有色,而是其“品类”“气类”。画山水,可以用青绿,也可以用浅绛或水墨,色彩服务于意境和画家心绪的表达,而非真实模拟。展览里那件“粉彩荷花形吸杯”,荷花未必是那种粉色,但工匠用这种粉彩去表现荷花的清雅娇嫩,追求的是神韵契合。包括织物上那些想象出来的瑞兽、祥云的色彩,都是理想化的、象征性的。这造就了我们文物上那种既生动又超脱现实的生命力。

所以,谈论传统色彩,我们其实是在谈论一整套看待世界、理解宇宙的方式。它没那么“科学”,但或许正因为如此,才更显得深邃和富有人文温度。下次再看到博物馆里那些古老的色彩时,或许我们能多一层理解:它们不只是美的装饰,更是古人哲学观念的视觉结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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