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开美国对伊朗的制裁史,就像在翻阅一部浓缩了半个多世纪国际关系风云的剧本。它始于冷战时期的资产冻结,一路演进至今天覆盖金融、能源、航运乃至个人行为的“极限施压”网络。这条制裁之路从来不是直线,而是随着白宫主人的更迭、地缘格局的动荡,以及德黑兰核计划齿轮的每一次转动,不断蜿蜒、调整甚至反复。理解它的演变,几乎就等于理解了中东权力博弈的一条核心脉络。
从人质危机到“邪恶轴心”:制裁的全面化奠基
克林顿的“达马托法案”
如果说1979年人质危机后的资产冻结是“第一枪”,那么真正将制裁从双边对抗推向试图进行全球封锁的,是1996年的《达马托法案》。这项由美国国会推动的法案,核心逻辑极其霸道:它授权美国政府惩罚任何在伊朗能源领域进行重大投资(超过2000万美元)的外国公司。这等于美国试图用自己的国内法,为全球资本流向伊朗划定禁区。当时欧洲盟友一片哗然,认为这是赤裸裸的“长臂管辖”。但这一逻辑,为后续数十年的次级制裁(Secondary Sanctions)铺平了道路。
“聪明制裁”与谈判窗口:策略的精细化尝试
奥巴马的“外科手术式”打击
小布什政府将伊朗列入“邪恶轴心”,制裁进一步收紧。但真正带来质变的是奥巴马时代。他的团队意识到,全面制裁像一把钝刀,伤及伊朗平民却未必动摇政权核心。于是,“聪明制裁”(Smart Sanctions)概念被引入。2010年左右,美国联合欧盟,发起了一系列针对伊朗中央银行、航运公司和关键行业的精准金融制裁。最致命的一招,是将伊朗踢出SWIFT国际银行结算系统。这一套组合拳,直接掐断了伊朗石油收入的现金流,导致其货币里亚尔在2012-2013年间暴跌近70%。这种精确的金融窒息战术,被广泛认为是迫使伊朗坐上谈判桌、最终达成2015年《联合全面行动计划》(JCPOA,即伊核协议)的关键压力之一。
极限施压与“制裁失效论”的兴起
特朗普的“最大压力”
2018年,特朗普单方面退出伊核协议,标志着美国制裁政策进入“极限施压”阶段。制裁清单以惊人的速度膨胀,几乎覆盖伊朗经济的每一个毛孔:从石油出口“归零”的目标,到制裁伊朗外长扎里夫这样的高级外交官;从打击金属贸易,到威胁制裁与伊朗做生意的任何国家。其逻辑是,通过制造前所未有的经济痛苦,迫使伊朗在政权行为上做出根本性改变,甚至引发内部政权更迭。
然而,这也催生了国际关系学界激烈的“制裁失效论”讨论。伊朗经济确实遭受重创,通胀高企,民生困顿。但政权并未崩溃,反而加速了“向东看”战略,深化与中俄的合作,并逐步提升铀浓缩丰度作为反制。制裁像一根不断绷紧的皮筋,施加的压力越大,对方反弹的力度和寻求替代方案的决心也越强。到了拜登政府时期,虽然口头承诺重返JCPOA,但解除制裁的谈判却陷入僵局,因为累积的制裁措施已成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如今,美国的伊朗制裁工具箱已无比庞大,但工具的效力似乎进入了边际递减的尴尬期。制裁从一种达成特定外交目标的手段,慢慢变成了目的本身,甚至成为国内政治表态的符号。而德黑兰,则在长达四十多年的制裁高压下,练就了一套独特的生存术。这场博弈,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核问题,变成了关于国家韧性、全球秩序规则和“经济武器”效力边界的长期实验。
这文章梳理得挺清楚,制裁史就是一部博弈史啊。
从达马托法案开始,长臂管辖这招真是越用越熟。
原来SWIFT这招这么狠,直接让人家货币崩盘。
极限施压感觉也没压垮伊朗,反而让人家更团结了?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