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共场所如何防范突发暴力？

在悉尼邦迪海滩的枪声响起之前，没人觉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会与暴力有任何关联。这类事件总在反复提醒我们：公共场所的突发暴力，其本质并非“意外”，而是一系列风险因素累积后，安全管理体系未能有效识别和干预的结果。防范的关键，在于从被动应对转向主动的、系统性的风险消减。

超越“人防+物防”的传统思维

一提到防范，很多人下意识会想到增加保安、安装安检门和摄像头。这没错，但只停留在表层。真正专业的公共安全管理，遵循的是“预防-保护-缓解-响应-恢复”的完整闭环。摄像头（物防）和安保人员（人防）主要作用于“保护”和“响应”环节，而更前端、成本更低廉的“预防”环节，往往被忽视。

“预防”的核心是环境设计预防犯罪（CPTED）理论。它不依赖高科技，而是通过空间设计来自然引导行为、增加犯罪难度和心理风险。比如，确保步行通道视野开阔，减少视觉死角；利用自然照明和景观设计，避免营造孤立、阴暗的角落；合理规划座椅和设施布局，防止形成易于对峙或藏匿的封闭空间。这些设计在暴力意图萌生阶段，就能无形中施加心理阻碍。

情报与行为的早期预警

绝大多数有计划的袭击，事前都有迹可循。安保专业领域强调行为识别分析。这不意味着对人群的“有罪推定”，而是训练有素的人员观察异常行为模式：例如长时间徘徊、对安防设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、穿着与季节明显不符（可能用于隐藏武器）、或表现出极度的紧张、自语等情绪异常。

悉尼事件后，有安全专家复盘指出，整合社交媒体情绪分析、异常消费记录（如突然购买大量刀具）等碎片化信息，构建动态风险评估模型，正成为前沿方向。说白了，防范的关口必须大幅前移，从“他掏出武器那一刻”提前到“他产生念头并开始准备时”。

“软目标”的硬化策略与公众赋能

商场、广场、海滩这类人群密集的“软目标”，难以做到机场级别的安检。其“硬化”策略是分层的：外围设置可升降防撞柱、花箱等物理屏障，延缓车辆冲击；内部则通过广播系统、电子屏与手机警报联动，建立秒级的公共预警和疏散指引能力。一套清晰、高频演练过的疏散预案，能将伤亡降低数成。

更关键的一环是公众赋能。告诉人们“遇到砍杀袭击，请跑、躲、斗”的“跑躲报”原则远远不够。需要开展更具体的场景化培训：如何利用桌椅、灭火器制造屏障？如何从背后用衣物蒙住袭击者头部？如何多人协作制伏？日本一些车站开展的“防刃冲撞”演练，就让普通市民掌握了用书包、公文包格挡和分散袭击者注意力的实用技能。公众从纯粹的“受害者”转变为有基本自保与互助能力的“第一响应人”，是整个安防体系的巨大力量倍增器。

最后必须承认，绝对安全不存在。所有防范措施的目标，不是创造一个零风险的社会——那不可能，也不可取——而是将风险降低到社会可接受的水平，并在最坏情况发生时，最大限度地保护生命。这需要管理者抛弃侥幸心理，像对待火灾隐患一样，严肃对待暴力风险的系统性评估与投入。毕竟，阳光下的笑声，不应被突如其来的沉默打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