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沙记者遇害真相何在？

读到法新社那张加沙地带中部努赛赖特难民营的建筑废墟照片，再看到保护记者委员会记录到的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——201名记者和媒体工作者遇害，我心里就沉甸甸的。停火协议下，暴力有所减少，但悲剧从未停止。马哈茂德·瓦迪，这位被加沙卫生部门确认的自由记者，倒在了以色列的空袭下，这绝非孤例。而随后以色列军官指认他“参与袭击”的说法，与路透社“无法独立核实”的补充说明放在一起，恰恰构成了加沙地带信息迷雾中最典型、也最令人痛心的一幕。真相，往往在交火声、废墟和相互指责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
被战火吞噬的“眼睛”与“声音”

记者是什么？在和平地区，他们是记录者；在加沙这样的战区，他们几乎就是冒着生命危险，为外界传递真实画面的“眼睛”和“声音”。当“眼睛”被炸毁，“声音”被掐灭，外界看到的，只能是交战双方筛选后愿意让你看到的世界。以色列方面可以基于情报指认任何一名遇害的巴勒斯坦记者为“恐怖分子”，就像对瓦迪那样；而哈马斯方面同样可以宣称所有遇害者都是“无辜平民”。双方都有自己的一套“证据”和叙事逻辑，国际媒体夹在中间，核实成本高得吓人，很多时候只能无奈地标注“无法独立证实”。这种局面下，遇害记者的个人身份和具体死因，很容易就沦为宣传战的牺牲品，真相本身反而无人深究，或者说，难以触及。

追问真相，为何如此之难？

你说，难道就不能有个国际调查吗？理论上当然可以，但实际操作起来，阻碍重重。交战状态下的加沙，准入本身就是巨大挑战，独立调查员的安全谁保障？证据的收集和保全，在日夜不停的轰炸和废墟清理中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更关键的是政治意愿，冲突双方——以色列和哈马斯，会接受一个可能对自己不利的国际调查结论吗？看看历史上类似的冲突地区，针对记者遇害的独立调查，最后往往不了了之，或者报告出来，也得不到涉事方的承认和执行。所以，保护记者委员会能做的，很多时候也只是“记录”下遇害数字和名字，这本身已经是一种无力的控诉。

我觉得，我们追问“加沙记者遇害真相何在”，本质上是在追问这场冲突本身的透明度与问责制何在。当平民和记者的生命在统计数字里被模糊成“至少357人”或“201人”时，每一个具体的人的遭遇、他们丧生的具体情境，就被宏大的叙事淹没了。以色列有权自卫，巴勒斯坦人有生存的权利，这些原则性的话语我们都听腻了。但在这些原则之下，是否有一条不能逾越的红线——比如，尽一切可能保护非战斗人员，包括那些身负报道使命的记者？当这条红线被反复践踏，而真相和问责始终缺位时，仇恨的螺旋只会越拧越紧。那些废墟下的亡魂，无论是记者还是平民，他们的沉默，恰恰是对这个世界最响亮的质问。